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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張愛玲”


張傢瑜

麥田出版社新近出瞭日本女作傢向田邦子生前的一部長篇小說《阿吽》。之前，她的《父親的道歉信》《午夜的玫瑰》等散文和《宛如阿修羅》等小說早已風靡華語讀者群，有讀者還稱她為“日本的張愛玲”餐廳油煙處理。這女子，為瞭生計編過許多廣播電視劇，在文化界艱苦打拼；她的父親脾氣暴躁，傢庭生活並不幸福，但卻讓她的性格愈發堅強，很小的時候就毅然承擔起照顧傢人及母親的重擔；這女子，一生未婚卻有一個已婚的情人；她是直木獎得主，帶著幽默與機智寫作，活在父權社會中也算自在瀟灑瞭。

若真要把她和張愛玲比較，比的不是文字，也不是性格，而是兩人皆看透這世間有一種無法違逆的、令人沮喪的惡意。在那惡意之中，窺見俗人的軟弱，因為軟弱所以作惡。於是有瞭瞭解，有瞭同情之心。

在她很小的時候，看見父親在房間裡酒醉嘔吐、看見父親因生活的壓力和性格的軟弱而遷怒於傢人，令傢庭成員生活在充滿恐懼和厭惡氛圍中。向田邦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她最渴望的是自立自強。

從向田邦子的散文中，讀者能看餐廳油煙味到一個會生活、會烹飪善編織的女人形象，小小篇幅中呈現的平淡小事都能尋得靈光一閃的深意。而這些所謂的深意無非是她拿來自嘲的資本，如一個看透世事卻仍深愛人間的人，這一點大概也是她與張愛玲相似之處吧。

在小說《宛如阿修羅》裡，向田邦子將古印度神祇阿修羅比喻成世間萬千俗子——阿修羅化身為自以為正義公平，卻因嗔愛、妒忌、獨占等情緒糾纏的凡人。其實人人心中都有一個阿修羅，猜疑並愛評判他人。

說回《阿吽》這本書，書名是向田邦子引用的佛教咒語，“阿”是我們張嘴的第一個音，“吽”是閉嘴的最後一音。阿吽即是宇宙的開始與結束。

《阿吽》裡的故事暗藏著人性的欲望，雖然門倉和水田是一對生死之交的朋友，但在欲望面前所展現的則是人性的渺小。作者對於人性一向有哀衿勿喜的態度，她細細地描寫一個男人如何對朋友之妻懷有暗戀之情的那份謹守禮節的煎熬，而另一個男人如何明知好友暗戀其妻但又不拆穿時的隱忍，讓兩傢維持曖昧而看似正常的交往，但所有秘密一如在海洋底處的潘多拉之盒，隻要不經意間撥動瞭暗湧，就會形成巨浪，隨時將兩個傢庭淹沒。

向田邦子對於傢庭關系不抱任何希望，但又不會徹底絕望。門倉作為一個英俊、有事業、好性格的男人，會與水田這種平凡無趣的小男人成為“阿吽”之交是不可思議的，作者將這種男人之間的友誼代入到一個女性的影子中，使之更加堅固，這並非是道德上的失儀，反而這種三角關系顯示出一種日式的禮儀，門倉再如何失德，亦有一處聖潔之地，可以心安可以升華。

向田邦子在她的一篇散文中提到，外出購物時遇下雨，因手中提有重物而無力撐傘靜電除油煙機價格時的窘境。下著雨，她手拿著傘卻不撐，行人都奇怪地看著她，她感嘆“每個人的舉措背後，都有其不同的理由”。所以她提醒自己，看到他人不尋常的舉動，不要馬上就下判斷。

正如“阿吽”之交中那隱密的欲望一樣，男人間的友誼緣於對一個女人的愛慕，雖然這樣的組合十分奇特，卻正是向田邦子所要表達的俗世之情——人性的無奈與陰暗都在生活的種種微妙之中發生著變化，而唯有這種真實的情感才能打動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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